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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治啥玩意(已絕版,請改買 新版 

蔡東杰
 
 
 
規格:32開;13 × 19cm/208頁/黑白/精裝+書衣

ISBN:978-986-89544-4-1

 

2013年6月4日上市

定價260

 

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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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政治究竟是什麼?

◆面對近在咫尺,卻似乎一點都摸不透的政治黑洞

◆面對漫天飛舞,經常被濫用誤導的政治名詞

◆面對似是而非,政客舌燦蘭花般詭辯式的思考邏輯

◆本書試圖提供一種客觀的俯瞰視野

◆讓您可以輕鬆地擁有看透世局未來的敏銳眼光

 

在民主世界中,最弔詭又虛幻的景象無非是:一般人雖因為擁有了投票權,大大地被拉近了與政治的距離,事實上,對政治運作的常識卻往往一知半解,甚至存在大量明顯的誤會。為彌補這個落差,破解隱藏在政客們艱澀難懂修辭背後的密碼,本書試圖從人類社會自然演化的歷史角度出發,幫助讀者們輕鬆地瞭解「政治」生活的來源、制度設計的理性基礎,以及它到底在大家的日常生活當中發揮了哪些影響力,我們又該如何透過正面理解政治,從而掌握自己的未來。

 

本書特色

 

◆最簡單易懂的一本民主政治入門參考書,告訴你所有人必修的基本政治常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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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蔡東杰

 

一九六九年生,台灣台中人,別號抱樸齋,現為國立中興大學國際政治研究所教授;自幼酷喜讀史,資質駑鈍又愛求甚解,故常腸枯思竭自尋煩惱,他人或恐不堪其憂,迄今仍不改其樂,著書閒說,惟求自娛娛人耳。著有政治與歷史相關專書十餘冊,中英文論著百餘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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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寫在前面

 

群聚性定居生活型態與政治的起源

 

分工合作、組織化與制度悲劇

 

尋找領袖之必要及其引發的權力問題

 

國家誕生的現實與迷思

 

民族主義的神話

 

革命的結構必然性及其困境

 

民主的理所當然與相關概念發展

 

政黨之現象、角色與影響

 

對於當前政治之反省與總體檢

 

在當下現實中浮現的若干蛛絲馬跡

 

結尾與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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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言

寫在前面

 

    眼前這個時代看來科學如此昌明,我們身處的世界卻依舊存在高度的「超現實」特徵,彷彿還有些《紅樓夢》中所謂「假做真時真亦假」的味道;政治範疇就是個最好的例子,至少我如此認為。

 

    一九四八年,歐威爾在《一九八四》這本充滿諷刺、又處處潛藏真知灼見的反烏托邦小說中,不僅藉由「戰爭即和平、自由即奴役、無知即力量」這一連串虛構口號,將政治場域裡頭的矛盾表露得淋漓盡致,甚至天才洋溢地創造出「雙重思考」概念。他指出,所謂雙重思考的特徵是:

    知道又不知道;

    意識到赤裸裸的真相,卻又說出仔細構築的謊言;

    同持支持兩種相牴的意見,且明知兩者彼此矛盾,卻又兩個都相信;

    用邏輯對抗邏輯;

    聲稱自己崇尚道德,卻又做出違反道德的事;

    相信民主是不可能的事,卻又擔任其守護者;

    忘記必須忘記的事,必要時將記憶找回來,接著又迅速忘記。

類似場景,想必大家應該不會太陌生才對。

 

    說到底,「政治」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相信這個問題,絕大多數人都是有點懂,又沒把握真懂。所以看來似乎有點懂的原因是,至少在台灣(儘管近來的確少了些),政治經常是大家三不五時拿來當作茶餘飯後閒聊磕牙的話題,談話性節目看多了,多少對當前局勢乃至各種幕後陰謀八卦還能朗朗上口;但未必又真懂的原因則是,當這些政治話題(有時可能被有意地)扯上一些專有理論名詞時,往往爭了半天亦只好不了了之,因為誰也不見得能搞清楚這些聱牙費解又經常似是而非的辭彙究竟是什麼意思,這時,多數人的「理性」選擇是乾脆跳過這些無聊的名詞,直接回到事實面,跟著報章內容和個人既定立場來罵政治人物。

    這樣確實簡單多了;不過,政治真的這麼難懂嗎?

    且讓時間回到一九八七年。當時,正值政治轉型的關鍵轉捩點;這一年,政府宣佈解嚴,剛剛將台灣推向民主的起點(也讓我在高中畢業前夕,有機會第一時間享受到解除髮禁的待遇)。翌年,蔣經國去世,又在終結強人政治時期之餘,讓漫天硝煙霎時充滿了這個權力真空狀態。同樣在這個轉捩點上,我雖花了六學分修完「政治學」這門必修課,幾乎讀光市面上所有教科書,卻依舊感到懵懂無知。

    抱著滿肚子的疑惑,目睹杭亭頓所謂「第三波民主化浪潮」席捲世界各地,潮來又潮去,台灣也從「後蔣」階段一開始的戰國時代,經過無數回大規模街頭群眾動員與兩次輪替,慢慢走向各據一方的隱性兩黨政治;雖稱不上見多識廣,但觀察的事物愈多,愈發感受到前述「超現實」氛圍確實到處瀰漫。儘管離成熟還早得很,至少為了正面對決自己的疑惑,我大膽在二○○三年出版了《政治啥玩意》這本書,接著又因之一股盲目衝動,在兩年後寫了續集;如今十年過去了,總覺得意猶未盡,還有些話不吐不快,於是有了這次稍稍改動舊稿的念頭。

    值得一提的是,理論上,心得應隨著年齡增長,因此多數人「舊稿新作」都是愈寫篇幅愈長,本書則反其道而行,目標是寫得更加輕薄短小一些。主要原因是,雖說這是個「枕頭書」和成套巨著充斥的年頭,但也是一個網路發達、資訊爆炸的時代,個人既不敢占去讀者太多吸收新知的寶貴時間,更甚者,讀了幾十年的書下來,雖還不到白首窮經的地步,總覺得「思」比「學」重要得多:單學無以解惑,能思無師自通。若這本小書能激發若干進一步思考的衝動,或許也算個人對整個社會微不足道的貢獻吧。

 

    首先要說明的是,在本書中雖不免仍會提到些相關概念或理論名詞,但這裡真正要談的其實是「政治」,而非「政治學」。

    顯而易見地,當下的政治學與「政治」間,確實隔著一條不小的鴻溝。其主要原因是,目前絕大多數教科書幾乎等於是民主制度的「宣傳品」或「使用說明書」,目的並非說明或幫助人們瞭解與政治生活相關的問題,而是以一小部分國家(以西歐與北美為主)距今最近的一小段時間(甚至不超過一百年)為例,闡釋一種被暗示為理想典型的制度架構。

    儘管如此,我並不排除政治學理論的重要性,畢竟它是幾千年來透過無數對充滿智慧與渴望的眼睛,針對觀察社會現實結果所累積出來的一點點心得。即便它們無法解釋清楚所有的政治問題,至今也沒有辦法為人類的未來,指出一條明確的發展道路,正所謂「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可以看得更遠」,如果我們可以客觀看待它們的話,這些想法畢竟可以提供一個思考的起點,讓大家由此想清楚自己到底要什麼與不要什麼。

 

    無論如何,還是回到問題本身吧。

    當大多數人被問到對於「政治」的印象時,諸如「骯髒下流」、「充滿利益交換」、「只是一堆政客關起門玩的遊戲」、「我不知道,反正跟我也沒有關係」、「政商勾結」、「就是投票去選政府嘛」、「只看到政黨惡鬥」、「作秀」、「喜歡搶上電視鏡頭」……等,可能是最常聽到的一些答案,總歸起來,其實就是「黑暗」和「衝突」這兩個印象。相對地,如果我們進一步問問大家,到底想著什麼樣生活時,那麼「穩定」、「社會井然有序」、「政治清廉」、「經濟蒸蒸日上」、「少點治安亂象」、「最好股市天天破萬點,人民根本不用繳稅」、「世界和平」……等等,則通常是可以想見的回答,簡而言之,所有人顯然都希望過著「明亮」而有「秩序」的生活。

    問題這不就出來了嗎?

    既然我們都想過著無憂無慮且悠閒快樂的日子,怎麼好像一直都只能被迫在整天擔心受怕的情況下過活呢?為什麼那些總是充斥著黑暗與衝突面的政治特徵,始終在我們的世界中籠罩不去?政客們到底怎麼取得控制我們的權力,同時又透過什麼樣的政治方式來控制我們?難道我們不能解決這些問題嗎?抑或者,悲觀地說,根本不存在著可以解決問題的辦法?

    對於前面這些問題,在此要說明的是,本書對於那些參與實際政治過程者,多半以政客(politician),而非政治家(statesman)稱之。儘管這個名詞不無貶意,同時所謂政治家也絕非不存在,但我們所以大量使用前一個稱呼的原因是:第一,自古至今僅為滿足一己私欲而參政者真的太多了,多到具高風亮節的政治家就像鳳毛麟角般實在難以看到,兩者根本不成比例。不過,當我們用政客來形容政治人物時,希望政治家們也切莫妄自菲薄;第二,正如英國學者卡萊爾提倡的「英雄史觀」般,我們並不否認在歷史上確實存在許多帶領人類度過難關的所謂英雄,但英雄崇拜既容易使人盲目,過去亦確實充斥著利用這種崇拜心理來創造「假英雄」,最終卻導致禍國殃民的結果。因此,我認為諸如「政治家」這種英雄式封號雖偶而可用於蓋棺論定,但對於現實人物仍應避免使用,以免讓某些人有可趁之機。

 

    總的來說,在「政治」世界中,主要的問題包括:人們究竟該如何去安排並處理彼此之間的關係?目前國家體制運作的問題在哪裡?人民與政府間,應該存在著何種更理性的關係?政府所應擁有的權力上限到底在什麼地方?人民又應該怎樣地去保衛自己的權力底限?政府應該如何更有效地調整組織以便滿足集體需求?這些組織調整對人民將產生什麼影響?人們又該如何去因應這些影響?

    上述的一連串問題,不僅構成今日許多政治衝突的焦點,而無法被理解或根本缺乏適切理解途徑的結果,既在社會中帶來觸目可見的政治冷漠感或疏離感,也讓更多人很自然但不理性地選擇以逃避或厭棄現狀,做為暫時的解決辦法。例如在台灣便出現「冷眼不旁觀」(對政治不感興趣,甚至覺得政治醜陋不堪,但又喜歡批判談論)與「被牽著鼻子走」(熱衷成為某些政黨或個人的忠誠支持者,亦即俗稱鐵票部隊)的兩極化現象。在此,本書既不同意民主理論乃是前述一連串問題的「標準答案」,也不奢望能找到或提供若干真有價值的指引。相反地,我只希望從更客觀的角度出發,帶領大家走一趟政治的「進化之旅」;一方面瞭解人類為什麼會組成社會的原因,以及如何不斷從挫折中去學習更好的組織方法。由此,或許可以為有興趣探索未來的人們,提供一個不太一樣的思考切入點。

    最後,雖然在盡量使用非學術性字眼之餘,還是免不了要用到些專業用語;在盡量使用平易近人的語調之餘,還是免不了要提些難懂得要命又無聊的理論;在盡量塑造活潑氣氛之餘,還是免不了會掉進讓人枯燥苦惱的黑洞中──但我還是要告訴大家:

    政治真的很重要!

    而且它真的不是那麼難懂!

接下來,就讓我們一塊兒出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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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文試閱

民族主義的神話

 

    十九世紀的學者巴吉哈曾指出:「如果你沒有問起民族的定義是什麼,我們會以為自己早就知道答案;但實際上我們的確很難解釋清楚到底民族是什麼,也很難給它一個簡單定義。」;相對於他同樣也說過的,「十九世紀乃是民族主義的時代」,各位應當可以瞭解到,所謂民族主義是多麼的重要,又多麼地令人困惑了吧。

 

    做為當前最受矚目的關鍵焦點之一,所謂「民族」或「族群」問題不僅涉及社會正義或資源分配等議題(少數族群經常受到忽略甚至歧視),甚至還因常引發內戰或國際戰爭,從而廣受關注。儘管如此,正如霍布斯邦所說的:「將人類劃分成不同的民族集團,乃是所謂民族建立的必然過程;但弔詭的是,至今尚無一致通論或標準規範可用以判斷或區分何謂民族。」同樣的疑問也出現在賽頓華生口中,他認為自己被迫得到一個結論,也就是:根本沒有人能夠為所謂民族下一個「科學性定義」。正因這樣,嚴謹如安德森者,乾脆以「想像的共同體」來為這個朦朧不清的局面下個註腳。在他看來,所謂民族只是某些人為了某些目的(特別是政治目的)進行想像、塑造與動員的結果,因為即使是全世界最小民族的成員,也不可能認識其大多數的同胞。

    不過,從另一個角度來看,無論民族概念如何經不起學術考驗,其存在及擁有影響力依舊無可忽視。在此,我同意蓋爾納的看法,他認為民族主義乃是種關於政權正當性的理論(目的在提供執政者正當性來源)。這種看法一方面乃透過工具性角度來觀察民族主義的結果,也延續了十八世紀盧梭對於社會契約與國家形成的看法,更或許也不過是用以解釋人類選擇群居生活的思想加強版罷了。

    換言之,民族源自人類在優勝劣敗殘酷環境中的「自保」本能。由於無法完全克服生存挑戰,維繫群體內部的凝聚力當然有其必要。對此,人類首先發展出「區隔」與「封閉」概念,藉以形成我群(we group)意識,這也正是相關概念的源頭。

 

    值得注意的是,雖說從理論研究角度,多數學者都不認為民族是種嚴謹而具有說服力的說法。但事實是,至少目前世界上似乎多數人還是存有一定程度的民族觀念,更何況還有一大堆政客從中推波助瀾。

    那麼,這些人心目中的「民族」到底是怎麼組成的呢?

    個人覺得孫中山歸納得還不錯,在此可當作一個代表性參考。他認為,所謂民族的組成來自客觀與主觀兩個層面的力量。在客觀(也就是自然力)方面,第一個要素是「血統」,也就是大家的身上都流著同一種基因的血液(這雖是目前看來最能讓人信服的一種論點,但從人類遷徙與混血的更長遠歷史發展說起來,真正「純淨」的血統根本不可能存在);第二是「生活」,也就是大家都過著同樣的生活型態(這個說法幾乎沒有說服力,例如同樣過著游牧或以農耕為主的生活,其實族群差異大的不得了,再者也忽略了人群間彼此學習模仿的本能,例如像全球的西化運動);第三是「語言」,也就是大家都採取同一種系統性方式來溝通(這看來有點道理,但若考慮到被認定為一個種族者經常還存在各種不同方言,或許多前殖民地被迫採用他國語言而幾乎忘了自己的母語,情況就不一樣了);第四是「宗教」,也就是大家具有一致的信仰(且不論所有宗教都有普世主義特質,光是在多神論國家就行不通了);最後是「風俗習慣」,也就是大家都秉持著類似的社會傳統(其實這種說法光是對漢人就說服不了,豈不見各省各地的差異都那麼大,即便是從台灣頭到台灣尾的婚喪禮俗,也有著大同小異的特點)。

    從上面括號中的反面論點可以發現,其實當下所流行的一些民族主義看法都是經不起考驗的。最後,孫中山也只能進一步歸結出民族的主觀要素,此即「民族意識」,也就是說:大家到底是不是同一個民族,你認為是的話就是了。這就如同當下所謂的「美國人」概念一樣,其實他們的國民來自世界各地,但只要認同該國制度與社會規範,基本上就可以當個美國人。

 

    當然,若說民族不過是個「想像」的結果,顯然也未必符合事實。特別是從社會學角度來看,包括家庭與家族在內的「血統關係」,本來就是人際關係中很重要的一種互動模式。儘管從人類遷徙與混血的角度視之,真正純淨的血緣是不存在的(像日本或者韓國自稱幾乎存在百分之百的血緣純淨度,根本是誇大其詞),不過,考慮到多數人類所採取的定居性生活型態,至少可以這麼說,在某段特定期間的某一個特定範圍內,某一群人確實可能存在比起其他群體來得更類似些的特徵。但隨著時間拉長與地理範圍擴大,人群之間的差異自然也會變得愈來愈明顯。

    進一步來說,除了考慮血統關係與生活型態造成的結果外,我們同時必須瞭解「情感因素」對民族形成過程的影響,這也正是孫中山所謂的「民族意識」概念。因為人類不但跟其他物種一樣有著感情作用,甚至還因其思考與記憶能力更勝一籌,情感也愈發強烈與濃厚。更重要的是,如果這時還存在著外部威脅的話,經由血統、生活與情感等因素所消極累積起來的集體意識,便會逐漸升高為具有政治性與對外性兩種特質的民族主義想法。

    在多數例證當中,我們似乎可以這麼說,相較於強者經常強調「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四海一家學說與「普世主義」,民族主義若非是種弱者用來激發危機意識並進行自保的心理工具,至少反映出採取此種主義的社會正面臨來自外在環境的壓力。例如春秋初期由於受到蠻族入侵的威脅,因此有人便喊出「尊王攘夷」的口號,在五胡亂華導致黃河流域普遍面臨游牧民族入侵壓力後,「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說法也一度甚囂塵上,至於法國為因應大革命後各國可能聯合干預的局勢,也特別在「人權宣言」中聲稱「各民族均享有獨立主權」,並進而通過總動員法,強調「國家興亡,匹夫有責」。由此可見,只要受到外在環境明顯威脅,不管是否真屬於同一族類,團結一致對外都是人類「理性抉擇」下的必然結果。

 

    無論如何,更值得注意的是民族主義在政治上的角色曖昧性。

    對此,各位只要注意「民族主義」與「愛國主義」的差異性就可以了。相較於民族主義,愛國主義不僅起源更早,訴諸的對象也更現實,亦即指一個國家裡頭的人民(事實上nation的詞源在歐洲許多國家的語言中,早期指的都是人民),這反映出在多數社會當中,人群來源本來就具有複雜性的本質。至於十九世紀所以被稱為「民族主義的時代」,或許不過暗示了愛國主義在這段期間被昇華到民族主義的發展。

    如同在前一個段落描述過的,為因應長期混戰的動盪局勢並保障自身生存,歐洲首先建立了現代國家的雛型,也就是調整政府、人民與領土等概念的定義,並發明所謂主權觀念。但這樣的努力顯然只著重在提昇統治者由上而下的控制效率,並設法規範國際關係而已。面對一波又一波的新挑戰,人民能否由下而上全力配合政策便成為國家能不能應付競爭的關鍵。換句話說,人民的忠誠度愈高,國家的力量也就更強大。

    但是,到底該怎麼讓人民衷心配合國家政策呢?

    正如《孫子兵法》所講的「攻城為下,攻心為上」,政府與人民的互動關係也是如此,想讓人民不斷接受出錢出力的壓榨要求,當然可以使用強制手段,但如果能讓大家「心悅誠服」或「心甘情願」,豈不更可事半功倍?由此,民族主義便成為此刻歐洲政府用來催眠人民的重要心理工具。例如十九世紀密爾不僅強調「在同一個政府下效忠國家」的民族認同感,從而一方面開始將民族等同於國家與人民,也造就了「民族國家」(nation-state)這個自十九世紀風行至今的政治觀念,其最高理想是:一個民族造成一個國家。

    從歷史上看來,民族主義的國內效果(強化團結凝聚力)可說正反俱呈。其中不乏成功的例子:例如德國與義大利這兩個分崩離析達數百年的「地區」,便藉由民族主義的力量而塑造出新國家;再者,如果沒有民族情感的支撐,希特勒也不可能在短期內帶領德國走出經濟恐慌的陰霾,甚至成為歐洲的軍事大國。在這些例證中,民族主義都成功扮演了精神上的凝聚工具。但是,同樣也是因為民族主義的關係,在二次大戰後也因為掀起一股民族自決風潮而在世界各地引發動盪(例如由於猶太人強行建國而導致中東地區數十年來戰亂不斷),甚至出現「滅絕」(例如納粹份子屠殺猶太人)或「淨化」事件(例如一九九○年代塞爾維亞在前南斯拉夫境內推動的政策)。正因如此,許多學者悲觀地認為,民族主義仍將是二十一世紀全球最主要的紛爭來源。

 

    各位至此應該已經瞭解到,無論是選擇定居性生活型態、創造政治制度,甚至想像出民族概念,很明顯地,人類都不斷地發明各種集體性手段來強化自己的競爭力,以便在淘汰激烈的環境中倖存下來。儘管如此,強化適應力看來畢竟只是種增加反擊能量的消極做法,其實人類也經常使用積極的手段,正所謂「攻擊乃最佳的防禦」,博托爾便強調:「等待戰爭,乃人類社會生活的特性。」

    這是不是說人類有著侵略的天性呢?

    這個問題實在很難被客觀地回答。不過,歐洲既做為現代民族主義的發明者,在解決內部彼此競爭之餘,它們隨後所進行的全球擴張也讓人印象深刻。在此,我還是先以歐洲為例來說明。

    儘管部分歐洲國家自十六世紀起便不斷透過「殖民主義」形式向外擴張,但這個動作在十九世紀開始產生變化;由於新因素與新動力的注入,使歐洲擴張在性質上出現了不同於以往之處,其特徵一般被稱為「新帝國主義」。其成因則可歸納為以下幾點:首先是國家競爭的激烈化。在英國率先透過工業化而締造經濟霸權後,其他國家也紛紛跟進。由於伴隨工業革命所產生的資本主義,本來就傾向直接訴諸人性的貪婪,因此所帶來的經濟組織重塑與技術革新也成為一條不斷加速的單行道,至於由此造成的大量生產過剩則成為危機意識的來源,從而導致各國將控制市場(保護本國與拓展殖民地)視為與生存休戚相關的事情。其次是民族主義的影響。在現代國家於十七世紀成形後,由於進化論與社會達爾文主義的激盪,加入新元素的「民族國家」更成為十九世紀的政治主流。第三則是相對於歐洲在最近數百年展現出來的活力,其他一些原先在物質與精神文明方面尚能與其抗衡的勢力(例如西亞的鄂圖曼帝國與東亞的中華帝國)卻面臨著王朝末日的挑戰,更遑論那些缺乏競爭力的地區(例如拉丁美洲與非洲,甚至大洋洲),於是就在這種明顯此消彼長的態勢下,後者紛紛成為帝國主義的附庸。

    值得注意的是,新帝國主義的目標雖大體上是經濟性的,背景還是國家間競爭加劇的結果;更甚者,由於殖民地除了提供更廉價的原料與勞力之外,顯然沒有辦法消化掉生產過剩的工業品,於是競爭壓力又回到歐洲身上。這種態勢不但在第一次大戰後清晰可見(因此引發關稅壁壘與經濟大恐慌),同樣也反映在大戰之前歐洲各國進行軍備與同盟競賽的心理惡性循環中,甚至因戰後處理不當而又再度引發大戰。重點是:人們真的從兩次慘烈戰爭中學到教訓了嗎?從人類在戰後所設計並締造的一連串國際和平機制,以及各國在建立信心與軍備管制方面的努力看來,或許戰爭將不再是國家擴張的重要途徑。不過,從各國仍舊競相設法增加「競爭力」視之,或許人類還是不會放棄主動擴張,只不過換了個戰場而已。

    無論如何,此處更關切的問題是:民族主義的國際角色是否有了改變?民族國家是否還是當前最重要的政治單位?民族主義本身的未來又將如何發展?

 

    日裔學者大前研一認為,儘管封閉性國家模式的地盤觀念在今日依然常見,但在經濟疆界逐漸消失的世界裡,由於「4I」因素(產業、投資、個人與資訊)的作用,傳統民族國家已愈來愈失去其歷史意義,相較於在過去「重商主義」盛行時所扮演之強大的累積財富能量,民族國家在當前全球經濟結構中只淪為跑龍套的角色,甚至只是個極沒有效率的分配機器。這種論點有沒有問題呢?

    事實上,經濟觀點並不是目前威脅民族國家存在的唯一因素。從軍事層面來看,特別是相關科技(例如大規模毀滅性武器)的進步與擴散,顯然已直接威脅了國家的自保能力,即便是像美國這樣的「超級強權」,也由於無法完全防範不對稱戰爭而遭遇了恐怖攻擊;其次,從環境層面來看,則諸如雨林破壞、臭氧層破洞、酸雨和海洋污染等問題,看起來既都不可能針對哪個特定國家,也沒有任一國家可單獨解決或倖免;至於從文化層面來看,尤其因為媒體革命、網路全球化與新移民潮的影響,致使所謂全球化幾乎等同「西方化」或「美國化」,從而混淆甚或破壞了許多傳統的認同結構。

    綜合來說,由於網路世界崛起帶來的國界透明化(有人乾脆將它稱為是種無國界現象),以及人際經濟活動愈發複雜,從而導致劃地自限式的國家概念受到嚴重挑戰(甚至政府還經常被認為是發展的絆腳石),再加上軍事科技發展直接威脅到國家防衛其疆界的能力,以及經由環保議題擴散所帶來愈來愈普遍的「人類大家庭」概念與「文化全球化」現象,這些都不啻讓過去數百年來身為主流的民族國家形態,面臨著相當大的發展轉捩點。

    儘管如此,若說「民族國家即將就此劃上句點」,或許還言之過早了些。

    首先,由族群衝突導致的內戰(例如一九九○年代在南斯拉夫、衣索比亞、索馬利亞、烏干達、東帝汶,甚至俄羅斯境內車臣地區等地的衝突)與國際戰爭(特別是中東地區延燒不斷的以阿糾紛),顯然仍是後冷戰時期最重要的國際焦點,更何況還有一群秉持「分離主義」的原住民運動在推波助瀾。其次,在國際經濟競爭因全球化影響而越發激烈的情況下,民族主義(包括狹義的種族動員或廣義的社群主義)依舊是許多國家用以凝聚內部向心力,以便迎接外在挑戰的重要心理工具。

    更重要的是,正如前面一再強調的,人類所以是種「社會性動物」,乃因為理性地採取集體作為來捍衛生存的結果,換言之,如果威脅生存的環境壓力(特別是由於同類相殘所爆發的戰爭)沒有解除的話,就算我們不再使用「民族」這種不科學的名詞來凝聚大家,人類也必然會發明另一種新的集體概念來取代舊想法,結果只是換湯不換藥罷了。反過來說,正由於民族主義至少迄今還是一種蠻有用的動員工具,再加上人類數量已經多到幾乎無法避免因爭搶資源而爆發衝突的可能性,具有濃厚排外性的民族主義或許仍將繼續流行一段時間。

    有人曾經開玩笑說,除非外星人來襲而造成地球人的集體意識,否則在人類間劃分你我他的區隔想法可能永遠沒有終止的一天。你認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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