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點到線再到面
在藝術裡凝聚的社區意識
民生社區裡的公共藝術嬉遊記
在早期台北城的版圖中,民生社區尚屬未開發的邊陲地帶;曾幾何時,戰後美援資源與技術的投入、城市向東發展的都市政策,讓民生社區這個首度引進最新的美式社區概念、高品質與高標準的生活環境,開始熱絡起來,甚至發展成人們嚮往的「高級」聚落。在多數人的價值定義中,民生社區象徵著優質生活與追求頂尖的優越感。
民生社區,這座位於台北東區的聚落,是傳說中的「花園城市」,社區裡的大小公園,是都會中珍貴的綠意;公園與街區裡的樹木,隨著年復一年的四季輪轉,為街區變化出不同的表情;近代,這裡的幽緩與綠意不斷吸引著餐飲業者、多元的創意工作者進駐,使得老舊的民生社區成為一處充滿藝文氣息的生活區域;不同影視團隊到此取景,多元的電影題材,更豐富了社區故事的想像。
然而,從八十多年前曾存在於基隆河畔的磚窯廠、一望無際的田野與溪流,及沿著溪流旁的米粉寮,這些僅留存於老一輩居民的環境記憶;到都市規劃概念造就了她今日的環境特質,餐飲、服飾、創意業者的進駐,帶來民生社區為人所憧憬的熱絡與文藝氣息;再因擁擠與過度商業開發,讓社區居民不斷遷徙變換。隨著民生社區初代居民的凋零,新一代的住民與後來的移入者,對於社區發展都有不同的看法,存在且辯證著不同的價值觀點。
這本書,記錄了民生社區埋藏的扉頁,以及一個發生在民生社區的當代藝術事件。2014年,一群外地的藝術家帶著他們的創作,來到民生社區進行一段遊學計畫;無論是談著社區發展的「民生東鹿」與「后象」、透過「洛克搖搖馬」、「西瓜好朋友」來述說社區人物的故事,或是在公園裡跟孩子們聊著社區童話的「故事附件」,藝術的進駐,讓居住於這裡的孩子們,擁有一段特別的生活經驗,這一場藝術行動,透過集體參與所形成的美學成果,更成為另類的地方標示;序列的地景藝術物件,透過住民的分享,吸引了外來者的參訪;在當今這個資訊快速流通的時代,不斷的擴張、傳播,再詮釋出另一種台北都會生活的新頁……這是一段透過多面向的住民屬性,來成為「家」的討論;在這裡,藝術創作不再是被仰望的議題,而是一種媒介,與人們一起標示出生活在台北都會中,對於家的想像與認同。
民生社區,也與各地的生活聚落一樣,曾走過風華歲月與種種困境,典藏著一段段屬於自己的故事。在這2014這個藝術行動中,藉由不同的時代價值與生活議題,分別以在地與外地的思考角度,表述著對於這座社區的不同見解……在這裡,藝術的目的,並非在於成就創作的表現,其價值,是如何在集體共識下,重新詮釋出「家」的定義。
林志銘
投入人文研究領域近三十載,長期於大學執教,並專研建築學及藝術教育,城鄉文化為其研究主軸。於學術沈潛的過程,從藝術文化的研究者與教育者,成為城鄉美學的推廣者,每年在島嶼的各處生活聚落間穿梭數萬公里,然而,其間感受的夢想與感動無法被里程計數,寫作是唯一的抒發方式,分享與訴說著每段旅程中,那些蘊藏溫度與生命觸動的島嶼生活經驗。
前言 用藝術語言描繪的一段台北風景
當年,曾在基隆河畔的磚窯與飛行場
本省人與外省人的「家」
在世代交替中逐漸變遷的社區
社區藝術故事開始的那一年
Ⅰ飛行場與米粉寮的往日記憶
當 年,曾在基隆河畔的磚窯與飛行場
那段由荒野、溪流與米粉寮構成的風景
年節的氣味,是思念家鄉的方式
隨著交通網絡的形成而開啟了社區開發的先機
由荒野與農田蛻變為「花園城市」的當代住宅
引進西方集合住宅概念的建築構成
獨步台北的公共設施與文教環境
由「台北飛行場」到松山航空站
從一座吊橋到綿密的交通網絡
社區在災難中的蛻變
在優質環境中的負面發展與價值差異
在永續保存與都市更新之間
Ⅱ 在「夏天.二○一四年」中閱讀社區
一段藝術的暑假「遊學」計畫
Wendy店長與Babble店長的社區生活
在社區裡逐漸形成的「新寵物」樂園
Rocking Anything
故事附件
西瓜好朋友
Ⅲ 老房子、老樹與老鄰居
在人與土地的時代變遷中閱讀過去
第一代居民生活記憶中的社區
對富錦街的開通與中斷間的思考
黑暗頹敗的後巷‧新巷弄美學文化
社區的孩子長大了
由寄居之地到安身立命的居所
在烘焙中尋找童年時媽媽的味道
風華、凋零與重生的民生戲院
融合產業知識與當代行銷思潮的新經營觀
成為行銷台灣茶文化的傳統茶館
從人生經驗中,畫出生命的意境
由到此工作的外地人到社區居民所看見的變遷
都更的時代趨勢與今昔觀點的花園城市
老樹,在觀光與居住之間的價值認知
在孩子的培育中自我學習
臥虎藏龍的志工團
把聲音與畫面的想像留給孩子
虎爺與豹媽的咖啡小店
天天記錄著社區生活影像的小店
成為人們的心靈陪伴與安慰之處的小店
社區裡的兒童與青少年的關懷據點
另一個談著生命教育的志工團
由住在社區旁的孩子,成為社區裡的美術老師
畫室不只是教室,還是讓孩子們快樂的遊樂場
透過畫室而聯結出的鄰里情感
Ⅳ 透過藝術語言解構與再詮釋出的一段社區故事
透過藝術旅人重新閱讀社區人文
法定公共藝術的改革方向——地方意識的公共藝術行動
後記
在人們的價值辯證與自然演繹下的定位
用藝術語言描繪的一段台北風景
民生社區,一座位於台北東區,有著「花園城市」美名的生活聚落;穿插於社區公寓住宅群當中的大小公園,更是都會環境中難得的綠地;公園與街區裡的樹木,隨著年復一年的四季輪轉,在街區變化出不同的城市表情;隨著一波波拍攝團隊到此取景,多元的電影題材,更豐富了關於社區的想像。然而,昔日曾存在於基隆河畔的磚窯廠、一望無際的田野與溪流,及沿著溪流旁米粉寮的過往,似乎也僅能留存於老一輩居民的內心深處……隨著人們的離去,逐漸被遺忘。昔日引進的都市規劃概念造就了她今日的環境特質,隨著每一發展階段的潮流,逐漸吸引了餐飲、服飾業者,及各式設計創意產業的進駐,這些都為民生社區帶來人們憧憬的熱絡與文藝氣息……然而,擁擠與過度開發的問題也伴隨而來。
本省人與外省人的「家」
昔日,隨著城市開發與產業型態的轉變,吸引了大批由中南部鄉鎮到台北都會謀生的島內移民;這批定居於此的人們,每逢年節時總不約而同地離開……空蕩的街景,隱隱訴說著,這裡不過僅是一個因應生計的暫時居所,唯有沿著高速公路蔓延到中南部各個村落的車龍,才能表達出返鄉的心情;對比著戰後隨著國民政府遷台,而被迫停留台灣的「外省」族群,他們分別居住在「中央公教住宅」或延壽街旁的眷村裡……這裡,是一個由命運為他們決定的安身之處,也因此,年節期間飄散在巷弄間、各種家鄉菜餚的滋味,成為他們遙念故土的方式。然而,不同族群的居民對於「家」的理解,到了年節時分,總是在民生社區表現出一種複雜的層次感;在永遠處於變動狀態的城市空間裡,「家」的概念隨著人們的遷徙,總在不同時期裡不斷演繹;當時仍在襁褓中的孩子們漸漸長大了、在幾段天災人禍與都市發展下,老屋早已多次異主,發展至今,年節已難再區分出族群差異性;依舊熱絡的商圈氣息,為社區帶來了新的定居者,也帶來屬於這個世代的另一種地方意識下的生活價值。
在世代交替中逐漸變遷的社區
在早期台北城的版圖中,民生社區尚屬未開發的邊陲地帶;曾幾何時,戰後美援資源與技術的投入、城市向東發展的都市政策,讓民生社區開始熱絡起來,甚至發展成人們嚮往的「高級」聚落,無論對於哪一個族群而言,相較於多數人們,都是一個象徵著「成功」的價值觀;近代,這裡的幽緩與綠意不斷吸引著餐飲業者、多元的創意工作者進駐,使得老舊的民生社區成為一處充滿藝文氣息的生活區域。只是,隨著初代居民的凋零,新一代的住民與後來的移入者們,對於社區發展都有不同的看法;這個富有人文氣息的優質社區,在過度商業化與外來化的時代潮流中,她應當如何看見自己?如何看見下一步?
社區藝術故事開始的那一年
二〇一四年夏天,藝術家孩子的「遊學」計畫,在社區裡帶動了一段有別於以往的生活經驗;無論是談著社區發展的「民生東鹿」與「后象」、講述社區人物的「洛克搖搖馬」、「西瓜好朋友」,或是在公園裡跟孩子們聊著童話故事的「故事附件」等裝置,藝術的進駐,讓居住於這裡的孩子們,擁有一段特別的生活經驗;由里長、學校志工到在社區裡從事各行各業的居民,他們與外地藝術工作者彼此述說與傾聽著各自的觀點,透過不同人們的生活經驗,共同刻畫出這座社區的住民群像,以及其所代表的社區生活價值。
在這一場藝術行動中,透過社區參與的過程與美學營造的成果,序列的地景藝術物件,成為了另類的地方標示,在當今這個快速資訊傳播的時代,社區住民透過視覺影像與闡述的心得分享,吸引了更多外來訪客的關注,也在其中再詮釋出另一層關於台北都會文化的新思維……民生社區的住民組成以移民為基礎,在這樣的結構下談論「家鄉」,是為了找出一種孕育與傳承的教育機會;在這裡,藝術的目的,並非在於成就創作的表現,其價值,是如何在集體共識下,重新詮釋出「家」的定義。
風華、凋零與重生的民生戲院
民生圓環旁的民生戲院,曾經是社區裡盛極一時的休閒消費場所;「侏儸紀公園」第一集是民生戲院開幕時首映的影片,當時排到馬路上的隊伍,在街區的人行道上繞了好幾個彎,儼然就像條大型的巨龍;在許多老居民的印象中,每逢播映熱門電影時,在街區拉出一條上百公尺搶著排隊買票的隊伍總是常見的景象。隨著電影產業的興盛,國際連鎖戲院進入臺北市的新興商業區,社區型的小戲院難與強勢潮流競爭,民生戲院於是在即將邁入二〇〇〇年前的某一天宣告歇業,之後,戲院所在的大樓商圈也跟著起了變化:原本是整體規劃的商場,因所有權人為求順利脫手,而被分割為獨立的小單位販售出去。商場在缺乏整合營運及管理機制,而各自獨力營業下,更加深了商業經營的困難,也因屬性差異與消費環境不佳的關係,商家不斷遷進遷出,導致商場從此一蹶不振。
曾在這家戲院工作了兩年時間的陳清松,回憶起戲院剛開張的那天,在賣出了第一張票的當下,在內心中湧起的興奮情緒實在難以言喻;雖然後來因故離開了,但每每想起時,內心依舊激動,畢竟,他曾陪伴著戲院走過最風光的時期;事實上,他的人生從未曾離開過影視相關產業,後來,他經營過攝影與放映器材、承攬過機關學校的放映會,由機房到業務都曾經歷過。在事隔十多年後,二〇一二那年,他接手這座戲院的經營,成為「新民生戲院」的經營者,並以全新的樣貌於原址重新開張,致力讓這座戲院再度於社區重生。在他的內心中,除了對於電影的一份熱愛外,更是難忘對於這個社區的情感,也因此,對他來說,經營民生戲院並非僅是生意,而是希望讓這間沈寂多年的生活場域,重新在社區裡燃起溫度。如果說拍電影的人,是一個講述故事的人,那播電影的人,應該就是默默陪你聽完這些故事的人,而他在乎的,是如何能不停將好故事帶給人們。
融合產業知識與當代行銷思潮的新經營觀
只是,逐漸熱絡於各商圈的「影城」,加上DVD到藍光影片的普及化,社區型電影院的生存,其實遠比想像中更加困難,兩年時間過去了,他深深發現時代的改變,實與自己接手時的判斷有些落差,在他感到難以突破瓶頸時,女兒看見父親對於電影與社區的熱愛,開始協助他經營這個事業,她也將經營的難處,告訴了原本在網路行銷業已有成績的友人簡以翔。
還在襁褓時期就跟著父親由瑞芳老家搬來台北的簡以翔,一家人居住在松山機場斜對面、民族國小旁的住宅區;雖然不是眷村子弟,但童年時天天都跟眷村的孩子一起嬉戲。隨著成長過程,由民族國小、介壽國中再到西松高中完成中學學業,不管是圓環邊的活動中心與圖書館,他的成長記憶幾乎與民生東路沿線密切相連。當聽見了好友與她的父親接手了這家老戲院的訊息時,也讓他回憶起當時「侏羅紀公園」上映的盛況……當年,他就是在戲院前的街區,跟著父母排隊等著看電影的孩子之一,那是讓他對民生戲院開始有記憶的第一部電影,只是,戲院在他就讀國中那年歇業後,從此就在他的生活中空白了十幾年。因自己也是在社區長大的孩子,不僅對於這個區域相當熟悉,看過戲院興盛時的榮景,也眼見著它在社區裡長期沈寂,正是這樣的心情,加上彼此間的熟識,也讓他由原本僅是提供行銷意見的顧問角色,進一步成為戲院經營團隊的幹部。
現今的電影院經營多與大型商圈聯結在一起以確保市場,而社區戲院的優點,就在於不需進到大型商圈去忍受排隊與擁擠,就可以悠閒享受看電影的樂趣。在他接手一年多後,也深切感受到環境的現實面與推廣上的阻力;雖然瞭解民生戲院在社區有一定程度的歷史定位,但從早期的戲院沒落後,商家也隨之蕭條,這也說明了兩者之間都是相互依存的;然而,這其實是個存在已久的難題,一個是座落的位置雖在商場,但卻不是在商圈內,加上民生戲院僅有兩個放映廳,許多不利因素與條件限制,都是在營運上要真實面對的困境。
新民生戲院之於社區,其實也同時存在著兩種聲音:大樓與周邊住戶擔憂著戲院的興起會引起更多人潮,他們並不希望優質的社區環境受到外來者的干擾;但也有不少社區居民認為,民生社區也是城市的一部份,應該跟著城市發展的步伐向前邁進,運用這裡的優雅環境特質,來成為未來再發展上的賣點,才得以讓社區擁有更高且有別於往的新產值,不同思考面向的價值觀,總常是相互角力與彼此共容著。
應該激發出怎樣的策略,可以再創出新的價值觀,來成為這戲院的改變力量,這些問題始終都在他的腦海中不斷地迴盪著。由虛擬的網路到實體的電影院,他一步步探索答案,對他來說,要面對的課題,就是如何將在虛擬世界的成功經驗,應用到實體市場;如何讓這電影院成為社區生活中一種無法取代的需要,就是他努力推動的方向。另一方面,他也發現戲院的官網依舊沿用著不合宜的視覺呈現方式,於是陸續更新了官網型態、並且設計CI(企業識別),以品牌的觀念來推廣;市場結構的理性分析告訴他們,電影院消費族群是十八至四十五歲的年齡層,廣泛地來說,也就是學生族群與上班族,而這個年齡的人們,在當今這個講求「多螢幕」的世代中,由手機到電腦,他們如何在生活中取得資訊?就是行銷推廣上該著重的方向,因此,如何透過大家常用的資訊取得方式,有效地傳遞戲院資訊,就是一個力求革新的經營方向。
本身就是位老電影人的陳清松是位有力的領導者,但兩人也經常需要針對行銷推廣的想法反覆磨合,老一輩的人習慣以過去的經營模式來思考問題,這也導致兩人之間往往在行銷策略上有所差異。或許在經營理念上不盡相同,但前輩的經驗也自有其寶貴之處:在面對許多強檔片,如何在有限的資金與客源條件下,去決策該選哪些片子?片商曾哪一年推出什麼樣同類型的影片、當時的市場反映與效果如何、票房好或不好……這些經驗綜合而來的專業知識,都是相當可貴的智慧與營運上的無形資產。而在簡以翔的觀點上,民生社區的客群中,有著不少從事設計與創作工作者,或許在選片的價值思考上,也需迎合這些族群;只是,以他們所瞭解普世價值,依舊還是源於好萊塢所生產、講求商業取向的市場,相對於族群固定而收益十分侷限的藝術電影,唯有迎合大眾口味的影片才足以維持基本生存,這也說明了,為何全台選擇經營藝術電影的戲院屈指可數。為了兩者兼顧,他們計畫在沒有熱門檔期的小月時,就選擇較具文化論述或文學類的影片,來彰顯出社區的文創特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