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地景的壯闊、細緻與繁複,保存在太平洋戰爭的凝視之中。
「製造戰爭與攝製照片是兩種相疊合的行為。」──蘇珊.桑塔格
觀看即摧毀,航空偵照是現代戰爭的視覺技術投射,喻示著將臨的攻擊;
但在情報作戰的前沿、瞄準具的冷酷視角外,鏡頭卻也記錄下珍貴的地理訊息。
交織著彼時天光與死亡風險,在萬千快門中,地理以地景的壯闊、細緻或者繁複,保存在戰時航拍底片中。一九四三年至四五年,美國陸軍航空隊派遣偵察機對台實施大規模偵照,透過地理線索的爬梳,作者全面定位七十多年前的台灣地景,重新凝視山脈與河流,軌道與聚落。
每一幀地景航拍皆是巨量資訊,層層堆疊地史的斷簡殘篇,緊緊咬合每個地方物質、能量、資訊與資本的流動。美的衝擊單純而深邃,知識的考掘則無有窮盡。我們把已知事物化作文字,縫合未知並連綴成篇,從而在整體上展現清晰的紋脈,日後不斷複寫以及重新發現。
或是水圳輪灌區的迷人幾何、城市舊日紋理的層累構成,或是一處曾經存在的山區湖泊、壯闊沖積扇的最後一瞥。如同使炸彈倒飛、時光倒流,將目光投注在戰爭以外,那抵達目標前的漫長飛行,當其時無軍事價值的山區偵照,於今日的我們卻是寶貴的國土復育資訊。
反轉戰爭之眼,必有所見,必有所現。拉長歷史視野的縱深,今日所見並非百年不遇的天災,而是致災因素的長時期積累;而穿越時光的幽微縫隙,我們得以尋回城鄉巨變前夕,那夢中的返家之途。
推薦人
柯金源(紀錄片工作者)
李根政(地球公民基金會執行長)
洪廣冀(台灣大學地理環境資源學系助理教授)
杜韻飛(攝影師)
胡慕情(記者)
古庭維(鐵道情報雜誌總編輯)
本書特色
反轉戰爭之眼,重現七十多年前的家園地景。
全彩精印,交織彼時天光與死亡風險的懾人影像。
關鍵比對,圖解農業灌溉與城市發展的層累構成。
美軍偵察軌跡全面解碼,台灣地理課題與人地變遷總回顧。
推薦語
◆飛閱台灣、縱橫古今,大尺度的視野,觀看台灣環境變遷。──柯金源(紀錄片工作者)
◆珍貴的舊航照,深入的地景解讀,讓我們有一雙穿透歷史的眼睛,看到台灣為了生存發展,如何大幅改變了地景地貌。最令我震撼的照片是:透過築堤,將原本漫流如散髮奔流入海的河,限縮為狹窄河道,創造了新的農田和聚落。而如今,我們又在辛苦開闢的農田上,蓋了斑斑駁駁的違章工廠。台灣正在進行全國和縣市的國土計畫,擘劃未來數十年甚至百年,不同強度的土地利用應該有的合理區位和發展原則。這本書的出版,讓我們有一個真實的支點,反思台灣百年發展與未來的路。──李根政(地球公民基金會執行長)
◆看著同弘的新書,我想起兩個場景:其一是在很久很久以前、當我還在台大森林系唸書的時候,森林遙測學的老師總會要求我們用一種特殊的眼鏡,把兩張比鄰的航測照片看成立體,從而推估森林的林相、材積與分佈等資訊。我始終沒學會如此肉眼判釋的技巧──但我還記得老師殷切的神情,彷彿那是一個即將失傳的技藝,而我們是他的最後一代傳人。其二便是科學史大家拉圖(Bruno Latour)對研究者的期許。依照拉圖的見解,要掌握科學與社會間的關係,研究者有必要拋棄既定的分析概念,把世界想成扁平的,如螞蟻般地跟隨人與物在時空中留下的痕跡,一步一步地建構出一個有著景深、高度與區分的社會與自然世界。在《反轉戰爭之眼》中,我們看到同弘將那種當代幾近失傳的肉眼判釋技巧發揮到極致──而他所仰賴的,不僅是我的遙測老師那種把照片看成立體的技藝,更是如拉圖所期待的,紮實地從史料中揀選蛛絲馬跡,帶領讀者一步步地把二維的航照圖轉為三維,從而讓一段少有人研究的台灣史也變得立體。由此看來,《反轉戰爭之眼》不僅是本歷史地圖集,也不僅是一段少為人知的台灣史──更重要的,它也是本教你如何看的書。──洪廣冀(台灣大學地理環境資源學系助理教授)
◆戰時暗房未洗淨的定影劑使負片變質泛黃,在反轉成像中呈現曖昧不明的色調,像是穿越時光的幽微縫隙,我們意外重見七十多年前的台灣山巒。──杜韻飛(攝影師)
◆地圖上的蟲洞旅行,憂傷與美的同時復返。──胡慕情(記者)
◆平實卻精采的文字與圖片,融合地理、地質與歷史的知識,讓我們看見跨時空的台灣。──古庭維(鐵道情報雜誌總編輯)
黃同弘
台中大甲人。曾獲金鼎獎專題報導與圖書主編獎。著有散文集《文學理論倒讀》、詩集《火星上的抒情詩》等書。第一屆全國大專自發性地理資訊創意競賽第一名。
圖片來源:中央研究院人社中心地理資訊科學研究專題中心
本書歷史航拍出自中研院GIS專題中心所建置的「美國國家檔案館典藏台灣舊航空照片」系統,引述地圖史料大部分可參考「台灣百年歷史地圖」。太平洋戰爭期間,美陸軍航空隊曾派遣偵察機對台實施大規模偵照,探查軍事設施與戰略要地,此為台灣最早一批全面性的航空影像紀錄。「美國國家檔案館典藏台灣舊航空照片」,現有已取得六十二罐底片、共六千八百六十五張航照上線。
美國國家檔案館典藏台灣舊航空照片 goo.gl/jb5xtk
台灣百年歷史地圖 goo.gl/BJRYpP
審訂者:雷鴻飛
英國倫敦大學國王學院地理學博士,現為中國文化大學地理學系助理教授。
Chapter1 Foreword
一堂遲到的地理課
Chapter2 Split Vertical Installation/ K-22 Reconnaissance and Charting Camera
三萬呎高空中的機械雙眼
主要內容包括大雅散村、金門旱地、台北大稻埕、苗栗淺山。
Chapter3 Tri-Metrogon Installation/ K-17 Reconnaissance and Mapping Camera
一百八十度視角的島嶼偵航
自台北盆地起,台灣主要地理單元逆時針環島排序。
Chapter4 Vertical Installation/ K-18 Medium to High Altitude Reconnaissance Camera
二比一視域的長鏡頭凝視
自基隆北海岸起,台灣重要課題逆時針環島排序,含釣魚台與蘭嶼
Chapter5 Post-War
戰後與冷戰時代盟邦國土調查
澎湖群島、嘉義水上、台南後甲、草屯、台中市、高雄後勁、大林蒲,海線地帶。
Index 飛行路徑
Acknowledgement 謝誌
Chapter1 Foreword
一堂遲到的地理課
「她長什麼樣子?」
「很美。」
有回台北捷運月台抬頭看到電影《漫漫回家路》(Lion)的預告,「他五歲離家八千九百公里」、「Google Earth幫他找到二十五年前回家的路」。那位迷途二十五年的青年回憶母親的樣子。「每晚我想像走哪些街道回家,我知道每一步回家的路。」預告剪輯的最終,衛星遙測影像的模擬飛覽疊覆了少年返家的奔跑,畫面漸真,他即將重見,重見母親也重見故土。
地理連結著龐大的情感敘說,且與文學相比鄰,我們因之而懷想,為之潸然而淚下,且總是在月台、車站或機場等交通位址,感受到半生尺度的枉然。這類流浪與返鄉文本是永不過時的通俗母題,在新自由主義之世,地理更大程度成為人類集體的憂鬱所繫。全球化下的區域分化與城鄉落差、時空壓縮與資本移動,一再地驅使人們離鄉、逃亡、尋找與歸返:而出生在這座戰後高度發展的島嶼,我們幾乎都是地理巨變後的都市化子嗣。
相較於空間上的移動,即便固著在同一位址上,人們也會一再經驗著大衛.哈維(David Harvey)所形容的空間修補(Spatial fixes):「……資本主義不停創造地理景觀,以促進它在某個時間點上的活動,最終卻必須在稍後的另一個時間點將其摧毀,以建立一片全然不同的地景滿足對持續資本積累的恆久渴求。這就是銘寫於資本積累的真實歷史地理景觀上,一部創造性破壞的歷史。」
我們的故鄉早已不再,一切堅固的事物都煙消雲散,再強大的衛星遙測技術,都無法抵達它發明之前的時空。現代人所經驗的城鄉地景,不過是短瞬生命中的暫時一瞥,無人可宣稱所見恆常。
在《漫漫回家路》上映的兩年多前,二〇一四年五月,我開始一趟逆向的飛行,那旅程遠比我最初想像的還要漫長。並非藉由Google Earth尋找家鄉,而是反之,藉由各時期歷史地形圖以及Google Earth的比對與套疊操作,反向來定位七十年前的島嶼飛覽。太平洋戰爭期間,美陸軍航空隊派遣偵察機對台實施大規模偵照,探查軍事設施與戰略要地,這是台灣最早一批全面性航空影像紀錄。由中央研究院人社中心地理資訊科學研究專題中心(簡稱GIS專題中心)所建置的「美國國家檔案館典藏台灣舊航空照片」系統,現有已取得的六十二罐底片、共六千八百六十五張航照上線。這批影像史料對所有公眾開放,人人皆可閱讀、下載縮圖與線上格放比對。
我所選擇的路徑開端是一罐九乘十八吋底片的河谷連續拍攝,第一夜全無定位頭緒,以個人短暫的地表視野經驗及有限的地理知識,來理解高空下的舊日地景,那讀取與判斷的過程總讓人迷失,我想到小說《第二十二條軍規》裡那位轟炸機導航員,約瑟連一心一意逃離戰爭而不可得,我卻迷亂於尋找戰時天際所見。接續一罐罐底片急切地瀏覽中,像是重演了戰時的飛行過程,隨著導航員與航空相機的鏡頭窺看,迷航在無數的河流與橋梁間。每一刻我企圖錨定所見,但揉眼再回神,所有的疑似可能,又全都成了刻舟求劍。
有時突如其來,在迴轉時的傾斜視野或意外的雲層遮蔽後,照見了一幅幅交織著彼時天光與死亡風險的隨機攝影傑作。機械式橫幅構圖中開闊而狂亂的溪床,對比著旱季時節的潺潺細流,人類在邊際土地開墾所形構出的幾何,山麓與階面上或新或舊的聚落生成。我這麼回想最初那罐河谷拍攝,這是現代藝術式的美學經驗,在萬千快門中罕有的存在,地理以地景的壯闊、細緻或者繁複,保存在戰時的凝視之中。
「她長什麼樣子?」
「很美很美。」
我牢記所見但拙於描述,只能一幀幀地下載縮圖,那未知地點的影像,從此成為我的筆電桌面,我還想高檔輸出懸掛在我的牆面,旦夕凝望。這樣近乎盲目追尋可以指向什麼地界?第二夜,我看見日治末期第二代草嶺堰塞湖的身影,它僅存在於一九四一年底到五一年的五月間,而終戰前六月十五日啟動拍攝的人,不可能知曉底下這座湖的短暫身世。如果時光可逆,如果眼見為憑,如果攝影術即最終真實,那麼它到這一刻才真正被看見。